大宝贝儿

我的夏天好像戛然而止了

鲸落

欢迎收听FM53.0,我是今天的播音员大宝贝儿,今天为大家带来一首汪苏泷的《鲸落》,汪苏泷几乎是伴随着我的成长的,他独特又富有磁性的声线加上细腻的感情很好的诠释了这首温柔而感伤的歌,感谢聆听。









01


“护士,护士,请问416房间的病人去哪儿了?”


一个留着干练短发,看上去大约有三四十岁的女人踩着噔噔的高跟鞋两步并三步奔到护士台,凌冽的目光中充满了急切。


“您说的是416病房的赵老师吧,他今天一早就办理了出院手续,说是打算出国治……”年轻的护士小姐姐温柔的笑着,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一旁的女人突然拔高的尖锐声音打断。


“什么?!谁允许他出院的?我告诉你们,万一赵老师在外面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们整个医院关门大吉!”女人咆哮着,眉头皱的死紧,仿佛一下秒就能喷出火来,“说!谁给他办的出院手续?!”


护士小姐姐被女人的凶猛气势吓到,隔了半天才结结巴巴说道:“就……就是平时照顾赵老师饮食起居的那个小助理,我我以为……”


然而女人没有给护士小姐姐说完话的机会,掏出手机就对着屏幕一顿咆哮:“给你五分钟!立刻马上给我找到程思梦在哪儿!老娘这次一定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啊秋!”我提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刚过安检,就猛的打了个喷嚏,只觉得周身阴森森的,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抬眸就看见前方戴着帽子口罩,穿着厚厚羽绒服的男人回过头嫌恶的看了我一眼,抬手挥了挥面前的空气。


“赵老师——”我拖着调子,整个脸都垮了下来,男人这会儿却慢下步子走到我身边,就着刚刚抬起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年轻人,不能光要风度不要温度啊,这大冷天的,感冒了可咋整。”男人拖着一口地道的东北腔对着我说道。


男人并没有比我高多少,即使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也感觉得到他的瘦弱,我微微抬头就能看见他眼角因为笑而皱起的褶子,那块浑身上下唯一暴露在外面的地方。


“赵老师,您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急得跺了跺脚,压低了声音,“我总觉得我们不能这样,被苏姐发现就完了!而且您的身体……”


“啧——”男人轻啧一声打断了我的话,“能有啥事儿,你只要不主动暴露,等她找到就已经来不及了,再说了,出事儿我担着,别怕!”


我看着男人说完,又大步流星向前走去的背影,皱了皱眉。







“当一条鲸落入海底

一个人百年孤寂

在孤独的岁月里

化作孤独的岛屿

最后的温柔给你”










02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裹得像熊一样的男人竟会是如今娱乐圈最有资历的老艺术家赵天宇,二十岁出道,凭借着颇高的颜值,干净的嗓音和讨喜的性格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三十余年,却在事业有成年过半百的年纪突然查出得了癌症,倒也不是不治之症,只是赵天宇这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可劲儿糟蹋,来来回回治了一年多却也没有效果,反而有加重的趋势。


我知道赵天宇他是不想治的,天天在病房对我软磨硬泡,说不想等好不容易老了可以颐养天年了却天天在医院度过,他总说他要去做他想做的事情,终于有一次把我逼急了,我问他他想做的事情是什么,他这才扁着嘴嗫嚅了半天才吐出两个字。


“回家。”


我从没听赵天宇说过这两个字,赵天宇的房子买了也有好几套,但他向来都不把那些称为家,而是非常口语化的“我住的那儿”、“我那儿”等等,赵天宇也从来没有提过自己的亲人,好像他出道这三十多年一直都是一个人,我也问过他为什么不结婚,他说没有找到合适的。


我不知道他这个所谓的“家”到底代表什么,但我想看看,所以我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赵天宇,于是,在这个再平常不过的早晨我们俩背着经纪人“出逃”了。


我本来还担心赵天宇的身体吃不消这趟出行,但应该是我多虑了,我们坐了飞机又坐了大巴,最后坐着出租车到达了某市,我知道这是赵天宇的家乡,一个还不算多发达的二三线城市,看着他一路叽叽喳喳跟我介绍这座城市,我担忧着的心稍稍平稳了一些。


当晚我们住在了一个普通酒店,前脚刚放下行李后脚就被经纪人逮了个正着,他们吵的很凶,我吓坏了,以为我辛辛苦苦这么久好不容易混到的金饭碗就要砸了,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最后经纪人居然是心平气和的走出赵天宇房间的,她居然允许赵天宇待在这里,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她没有抄我鱿鱼,只交待我好好照顾赵天宇。


第二天,赵天宇兴致勃勃带我在这个城市玩了一圈,他的身体吃不消,我们大多只能坐着车看看,临近傍晚的时候,他终于打算带我回他的“家”。


那是一个非常老旧的小区,四处断垣残壁,很多楼的墙壁上都写着大大的一个“拆”字,住在这里的人已经不多了,大多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小区旁边就是还在新建的高楼,轰隆隆的,好像随时都能把这里夷为平地。


我跟着赵天宇一路往里走,走到后来他已经有些喘,但还是不让我扶,我害怕他突然晕倒,于是固执的扶着他,他拗不过我,就随我去了。


我们最后停在了一幢六层高的楼房前,他喘着气抬头向上指了指,对着我说道:“就在那儿,你看到五楼那个窗户了吗,那就是我的家。”


古旧的老楼那时候还没有装电梯,等我们花了近十分钟爬上五楼时,已经是累的满头大汗,赵天宇拿钥匙开了门,一进门就打算脱羽绒服,被我制止了好一会才委屈巴巴说我管他,说生气了,然后一个人就往里屋去了。


房间是很简陋的两室一厅,大概因为长时间没人居住,屋子里有一股霉味,家具还是几十年前的那种,破破旧旧的,蒙了灰,冬天天黑的早,等我打扫的差不多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灯光昏暗昏暗的,屋子里莫名有一种阴森森的错觉。


赵天宇说,明天搬过来住吧。


我尽管有些不情愿,但当我看见赵天宇眼底的那抹亮晶晶神情的时候,还是没了拒绝的底气。


隔天我在收拾房间的时候从一个抽屉里翻出了一张照片,我本来以为会是赵天宇的全家福什么的,但是并不是,照片里只有两个男孩,十五六的样子,一脸稚嫩和青涩,偏偏笑得开怀,对着镜头都没了眼睛。


其中一个男孩是赵天宇,我看过他以前刚出道时的照片,特别俊秀的一个小哥哥,而这张照片里的他比那时候还多了几丝青涩和干净,眸子亮亮的,会发光似的,至于旁边另一个男孩子,我的心脏猛得咯噔一下。


“小梦,小梦你看到我的……”赵天宇的声音由远及近,我还来不及作出反应,他已然看见了我手里的照片。


我看见他的眸子动了动,缓着步子走了过来,从我手里拿过了那张照片,然后凑到眼前端详了起来,嘴角不自觉上扬:“原来在这里啊,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谢谢你啊小梦。”


赵天宇自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神色温柔的一直盯着照片,然后缓缓转身朝窗边走了去。


“赵老师,他……他是谁?”我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声。


赵天宇的步伐一顿,身形在午后透过窗户洒进来的阳光下静默得像是一尊雕像,他的脊背已不像年轻时那般挺拔,有些微微的弯曲,本来就瘦弱的身子在这太阳光下一照,那耀眼的光线仿佛就穿透他所有的伪装,厚重衣服下的骨骼单薄得令人害怕。


他在这样的冬日午阳中伫立了良久,久到我都以为他会真的这样变成一尊雕像的时候,他突然就发了声,那声音苍老却沉稳,带着世事沉淀出来的浑厚,带着几丝微不可探的颤抖,穿过时光的缝隙悠然地,长久地传进了我的耳朵。








“当一条鲸落入海底

一个人留在过去

漫长的岁月里

雪落满旧衣

南极到北极

寻找你的气息”







03


他们相识于四十多年前的一个初夏,那是赵天宇母亲离开他的第八年,那是赵天宇父亲再婚的第二年,那是赵天宇十年来最漫长的一个夏天,明晃晃金灿灿的阳光日复一日,蝉鸣声声仿佛永远也叫不到秋天。


那天正午,赵天宇照常在放了学的街头巷尾溜达,路过一个拐角时老远就听见有小孩哇哇的哭声时高时低地传过来,赵天宇以为又是哪个街头小霸王在欺负人,皱了皱眉就恶狠狠的冲了过去,然而目之所及的只有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站在一棵大树下嚎啕大哭。


大约是意识到有人走了过来,那小孩渐渐收住了哭声,抽抽搭搭的看着赵天宇,等走得近了,赵天宇才发现那棵树上还有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奶猫,嘤嘤低叫着,浑身抖得厉害,再回头看看小男孩身上脏掉的衣服和擦破的手臂跟脸颊,赵天宇心下了然。


小男孩也不说话,只是泪眼汪汪看着赵天宇,金豆豆还时不时往下掉,脸颊上擦伤的伤口隐隐泛着血珠,惹得赵天宇一阵没来由的心疼,咬了咬牙,忍痛割爱将手里的冰糖葫芦递了出去:“喏,我把冰糖葫芦给你吃,不要哭了。”


那是他没舍得吃的午饭,是他帮卖冰糖葫芦的阿婆搬东西后蹭来的,他甚至没有买得起一串的钱。


小孩看看他,又看看冰糖葫芦,最后还是伸出小手接了过来,赵天宇手里得了空,转身爬上了树,没一会就将小奶猫成功解救了下来。


那个下午赵天宇翘课了,他跟小孩在街尾的小公园玩了一个下午,他知道了小孩的名字,叫孟子坤,是跟妈妈来这座小城走亲戚的,今年七岁,家在北京。


“他真的很善良。”赵天宇如是说。


那天傍晚的时候,两人又因为那只小猫犯了难,他们找不到猫妈妈,也找不到可以收养小猫的人,孟子坤又呜呜哭了起来,他想把猫带回去养,但是他知道他妈妈不会同意的,赵天宇受不了小孩哭,虽然他知道他现在寄居别人家带宠物回去不好,但最终还是大手一挥决定带回家。


他把猫偷偷摸摸藏在了自己房间的一个鞋盒子里,等到第二天放学的时候还不惜去超市蹭了一小杯牛奶准备喂给猫,然而等他兴致勃勃回家的时候却发现猫不见了,连着鞋盒子一块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跑去楼下小区翻遍了所有的垃圾桶,拨开过大大小小的灌木丛,甚至对着小区里唯一的一个小池塘守望到深夜。


赵天宇真的难过了好久好久,他再没有勇气去见孟子坤,当初答应他好好照顾小猫的,可是他没有做到,他从初一躲到了十五,那几天他天天做噩梦,他时常梦见孟子坤质问他为什么把猫弄丢了,他常常梦见孟子坤在哭,梦见那只小猫在哭。


后来赵天宇还是去了那天跟孟子坤初遇的大树下等他,等了整整一天也没有等到,赵天宇不肯放弃,从那以后每天一有空就坐在大树下乘凉,有时候也会爬到树上去眺望远方,直到这个漫长的夏天终于过去了,他还是没有等到,他知道他是走了。


那个软软糯糯喊了他一个下午“天宇哥哥”的小孩,那个善良又纯真的爱哭鬼小孩是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从来没有

舍得让你走

从开了口到不朽

隔着一整座沙丘

陪着你爱到最后

才温柔”








04


后来赵天宇奶奶的身体出了问题,他又不得不辗转生活在别的亲戚家,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他一次次的被抛弃,一次次学着成熟懂事,不哭不闹,终于这食不果腹的日子过去了,他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市里一个重点高中。


靠着初三暑假那年白天在餐馆里给别人洗盘子晚上在步行街口发传单赚来的钱付了学费和住宿费,赵天宇终于可以离开那个小镇子,去到了稍微大一点的城市。


赵天宇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在这里又一次遇见孟子坤。


赵天宇上的这所学校非常大,作为市重点学校,兼具了初中部和高中部为一体,分别居于学校的南边和北边,中间仅仅隔了一道矮矮的栅栏围墙。


那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傍晚,和朋友们约好在晚自习开始前那段时间去操场打篮球,赵天宇舍不得花钱买昂贵的晚饭,去食堂买了一个包子就直接来到了篮球场,然而那里已经有一群人在打,赵天宇视力有些不太好,他看不清是不是他的朋友,等走近了才发现是一群小孩,看上去应该是初中部那边偷跑过来的。


此时正值夕阳西下,橙黄色的光芒撒了一地,远处天边被染成了大片大片的绚烂,赵天宇一扭头就这刺目的光线刺的眼睛都睁不开,不过只是一瞬间的晃神,赵天宇就听见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他来不及反应,一股大力就猛的拉着他转了个方向,在被夕阳刺的看不清的光芒里,赵天宇被迫在一个清瘦的怀抱里转了一圈,随即后背贴上了一股温热。


“嘭!”


一声闷响自身后传来,赵天宇一低头就看见揽在自己腰间的手臂骤得收紧,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了颈间,烧着了后颈一大块肌肤,火辣辣的。


赵天宇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抖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什么,一扭头就对上了一张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


“你……”赵天宇的眼前还是一片斑斓,刚刚被夕阳刺得发痛的眼睛一时难以恢复清明,他只觉得眼前的少年脸虚虚幻幻的,极不真切。


“我打死也没想到这狗血的偶像剧情节也会发生在我身上。”赵天宇说着忽然就笑了,带着些自嘲,又夹杂了几丝羞赧,眼神里满满都是温柔的笑意,“不过,这么些年我拍过的偶像剧不在少数,却没有任何一刻如那个画面一般令我心动,心动了好多年,好多年。”


“卧槽,你们打球还打人啊,老子要被你们打死了!”


眼前的少年半弯着挺不直的背,一手扶着腰,低着头呲牙咧嘴的半天缓不过来,疼得嘶嘶得直吐气。


“孟子坤?”半晌,赵天宇才试探着出声,少年身形一顿,抬头就对上了赵天宇的视线。


“天……天宇哥……”孟子坤不自觉挺直了脊背,赵天宇这才发现他竟然已经比自己高了那么一丢丢,然而他还来不及估量看对方的视角,孟子坤又突然痛得哎哟一声又弯了腰下去。


“你你没事儿吧?”赵天宇见状急忙伸手扶了一下。


孟子坤本来在嘀咕着没事,一见赵天宇上了手,不知怎的忽然就变了语气,整个人都倒在赵天宇身上:“痛,天宇~”


“……”几年不见,小孩不仅长高了,体重也上去了,这一压把赵天宇本来就单薄的小身子骨压的一阵酿跄,这才堪堪承受住了他的重量,“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怎么说还是小孩子,等校医掀起孟子坤衣服一看,后背已经红肿了一大片,赵天宇眉头又紧锁了起来,听着校医嘀嘀咕咕上完药,这才扶着孟子坤回了初中部。


“今天谢谢你啊,坤儿。”赵天宇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么多年不见,结果一见面就害你受伤,这样吧,回头我请你吃饭。”


孟子坤小脸涨得通红,一个劲摸着鼻子一会摇头又一会点头,等到赵天宇道完别准备走了,又忽的将人喊住。


“天宇!那个那个……回头还是我请你吃吧。”孟子坤身后的最后一抹夕阳退下了地平线,刚好藏起了他窘迫的小脸,“对不起,当年都没有说再见。”






“当一条鲸落入海底

一个人留在过去

漫长的岁月里

雪落满旧衣

南极到北极

寻找你的气息”









05


大抵是心有愧疚,两人一个赛一个对对方好,高中部下课晚,孟子坤常常翻过围栏在赵天宇教学楼下等他一起吃饭,一起打篮球。


说实话,有了孟子坤的接济,赵天宇的吃饭再也不是问题,但他还是需要在周末的时候去打工,才能勉强维持一下自己的生活费。孟子坤没有住校,他在学校附近的小区租了一套二室一厅的房子一个人住,母亲远在北京,只有偶尔会有个保姆来打扫一下,日子过得自由而潇洒。有时候赵天宇周末下班的晚学校关门了,就偶尔会去他那里过个夜。


赵天宇不是没有问过孟子坤为什么会突然一个人从北京来到这座小城上学,只是孟子坤从来没有正面给出过回答,问了几次无果,赵天宇也就随他去了。


如所有青春期的小孩一样,他们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渐渐朝着那个深渊迈进,他们小心翼翼又满怀好奇的探索,从夏天到冬天,从春天到秋天,如同偷情一般的品尝着爱情的甜蜜与苦涩。


后来,他们同居了,那时候赵天宇已经是高三下学期,临近高考的时候根本分不出时间去打工,可是住宿的钱还没有交,于是在孟子坤的软磨硬泡下赵天宇索性搬去了他家。


他们在一起的日子也并不都是很甜蜜,有时候也会吵架,有时候也会冷战,但终究是小情侣之间的小打小闹,他们深深爱着对方,以一种近乎家人的相处模式成为对方生命里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们相互依赖,相互信任。


“孟子坤,你不会抛弃我的吧?”赵天宇埋在身上人的肩窝,半开玩笑的声音里夹杂着疲惫。


“你要相信我,天宇,我爱你。”


“你说,我们会结婚吗?”


身上人久久没有声息,就在赵天宇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孟子坤低沉的嗓音自赵天宇耳边响起:“会的,等我们都考上大学了,我们可以出国,可以环游世界,然后挑一个最美丽的国家举办一场最浪漫的婚礼,我要把全世界的好都给你,我要给你一个家,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赵天宇讲到这里忽然就咯咯得笑了起来,笑容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笑,但我太想知道后续了,我急切得问他然后呢?


然后他们就被发现了。


孟子坤被他母亲带回了北京。


赵天宇被迫暂时休学,在他离高考还有两个月的时候。父亲打了他一顿,然后跟他断绝了父子关系,亲戚们纷纷对他避之不及,常年沦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十几年没有回来看过他的母亲出乎意料的回来了,苦口婆心的教训了他一顿,给他留了两百块钱就走了。


偌大一座城,赵天宇无处可去。


事发后的第四天,赵天宇趁着半夜偷偷去了他跟孟子坤的“家”,一打开门就是满目的狼藉,屋里所有的东西都被砸的七零八落,孟子坤的东西没有来得及带走,零零散散铺了一地,赵天宇望着眼前的画面竟生出些荒凉的感觉。


捡起脚边的一件孟子坤的衣服,上面还残留有他的余温,不知怎的,赵天宇突然就特别难过,特别特别难过,郁结了几日的情绪一下子就失了控,倒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他想起第一次见孟子坤的画面,那个哭成泪人的小孩,他像他那么大的时候,已经学会不哭了,这么多年,他从没有哭过一次,可是现在,他真的好绝望。


赵天宇想自杀了。


在冬夜的冷风穿过碎掉的窗户呼呼得吹了他一夜之后,赵天宇近乎麻木地爬上那个小小的窗,他恍惚得以为那是他和孟子坤的希望,只要他穿过那扇窗,外面就是一片阳光灿烂,像初遇时的那个夏天一样,永远都是日复一日不落的太阳。


在他身体失去支撑点的最后一秒,忽的就被一个大力拉了回去,紧接着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恍惚间赵天宇又穿越回了高一遇见孟子坤的那个傍晚,温柔的夕阳,温柔的暖风,他毫无意料就撞进了一个温暖的胸膛。


孟子坤救了他。


他从北京逃回来了。


他说,天宇我们私奔吧。


近乎病态的一夜缠绵,天色微微擦亮的时候,他们简单收拾了行李随意买了张不知道去哪里的火车票就进了候车室,临发车的时候,赵天宇说去上个厕所,然后他再没有回去,他拿着母亲给他的那两百块钱买了一张提前出发的火车票,他抛弃了孟子坤。


“孟子坤,对不起,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随后手机就被他冲进了厕所。




“我从来没有

舍得让你走

从开了口到不朽

隔着一整座沙丘

陪着你爱到最后

才温柔”









06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过分。”赵天宇躺在了窗边的那个摇椅上,往后靠着闭上了眼睛,“可是我后悔了。”


“我好想他啊,我舍不得他,我想见他,我想的要死了。”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窗户渐渐模糊了一片,我的视线被窗外的雪花吸引了注意,竟没看见赵天宇眼角的泪。


他四处流浪打工赚钱,第二年的时候他已经养得起自己了,于是他偷偷买票去了北京,在偌大北京的街头风餐露宿了一整个星期,却完全没有找到一点半点关于孟子坤的消息,后来他也回过家乡,还是没有找到孟子坤。


他开始害怕了。


他在一个酒吧驻唱的时候被星探发现,他原本只想安安静静的虚度余生就可以了,但是他太想孟子坤了,以至于他同意了星探的要求,伪造了身份,伪造了学历,然后出道成名。


他只是想孟子坤找到他,他只是想找到孟子坤。


他后悔了,他不该抛弃他的,他错了。


出名之后他在全国各地拍戏,他在全世界各地拍戏,他满怀希望踏遍世界每一个角落,希望寻得有关他的一点点消息,可是没有,一点都没有,日复一日,他由最开始的愧疚逐渐转变成了怨恨。


“我一直以为是我抛弃了他,我拼了命寻找他的痕迹,都是我的错,我已经知错了,我想告诉他我已经找到合适的结婚地点了,我现在有能力了,我们结婚好不好?可是,可是三十年了,他再也没有出现,我到后来很久才意识到,其实被抛弃的那一个,自始至终,都是我。”


“他抛弃了我,他抛弃了我……”


“他说过爱我的,他说过要给我家的,他说过永远都不会抛弃我的,可是事实呢!”赵天宇喊得有点沙哑,因为过度激动导致一时有些晕厥,我吓坏了,急忙给他吃了药,缓了半晌他的脸色才有所缓和。


“小梦,我错了,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错事,可是独他这一件,是我唯一放不下的执念……”赵天宇情绪波动太大,急促呼吸了好几下才接着说了下去,“我现在快要死了,他怎么还不来,我……我好想他……”


“赵老师,您快别说了,我送您去医院吧。”我急得快要哭了,赵天宇的脸色越来越差,好几次都没跟上呼吸,但是我越催促,他反倒越平静,勉强扯着笑冲我摆摆手。


“小梦啊,你说我还能等到这个春天吗?”赵天宇的视线投向了窗外,“我还能等到他吗?”


我永远记得那个画面,孤独的老人静静坐在窗边的摇椅上一动不动看着窗外,明明窗户被雾气氤氲到根本看不见外面的世界,他的视线却一直盯着某处,仿佛眼底盛满了盛大星河。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赵天宇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可他就是不肯去医院,这次不管我怎么哭怎么闹他都不听我的,我第一次发现,赵天宇原来这么倔,虽然他的身体每况愈下,但是他仍旧每天都要维持这个姿势坐在窗边,这么一坐就是一天。


再后来他不跟我讲话了,无论我说什么他只会点点头或者摇摇头,我看得难过,好几次都偷偷抹眼泪。


连续几天的雪,赵天宇眼底的生气越来越少,终于在那天的上午,赵天宇大喊着我的名字,我吓坏了,急匆匆跑过去一看,却只看见赵天宇对着窗外洒进来的阳光笑得灿烂。


他好久没笑过了。


“赵老师,今天天气好,我带你出去走走吧。”我勉强装作没有什么异常,但还是逃不过赵天宇的眼睛。


“你别骗我去医院了,我在家里挺好的。”赵天宇不理我,偏头又望向了窗外。


“卖冰糖葫芦!五块钱一串,又香又甜的无核冰糖葫芦……”


楼下忽然响起的吆喝声打断了我们的对话,我看见赵天宇眼底的神色亮了几番,阳光照射在他褐色的铜仁上折射出一片干净的湖泊,有什么快要溢出来。


“去给我买个冰糖葫芦吧!”


“赵老师……”您不能吃甜食……


我不能直接回绝了他的要求,只能皱着眉试图让赵天宇屈服。


“去吧。”


赵天宇并不看我,呆呆望着越来越灿烂的阳光,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浅淡的微笑。


我知道我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咬咬牙,我拿过外套起身出了门,然而赵天宇却终究还是没能吃到这串冰糖葫芦。



“鲸落入海底

孤独的岁月里

化作孤独岛屿

最后温柔给你”







07


赵天宇,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的来历,我叫程思梦,思梦,思孟,孟子坤的孟。


我当然不是他女儿,我也没有见过他,他只不过就是在三十多年前的那个冬天,在去追你的路上为了救了我年幼的母亲而出了车祸,再也没有醒过来。


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


翌日。


我在街角便利店的电视上看见了这么一则报道:“我国著名老艺术家赵天宇于昨日因病在家中过世,年仅56岁……据悉他将生前的所有财产都捐献给了慈善事业,主要用以救助流浪小动物……”







人间最美,

不过鲸落,

一念百草生,

一念山河成。






…………………………


祝可爱的 @吹风机 小机老师一周年快乐!遇见你很幸福丫,比心心❤


絮絮叨叨写了好多,各位坚持看完不容易,么么,希望你们都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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